【夕陽工業】17歲入行做足40年見證霓虹燈招牌式微 胡智楷師傅︰起碼有人記得我係香港嘅霓虹燈師傅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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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布時間: 2021/08/09 17:26

最後更新: 2021/08/09 17:2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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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4 歲的胡智楷是香港最後的霓虹燈師傅之一,現僅存六、七位,他笑言沒刻意去想退休。(曾耀輝攝)

一個個高掛在摩天大樓外牆的霓虹燈光管招牌,在漆黑的夜裏照亮香港逾半世紀。可惜是,近年這些璀璨燈火已逐漸落幕,被價廉物美的LED燈牌所取代。留下?留不下?任霓虹燈如何被趕離場,香港至少還有一班「最後的霓虹燈師傅」在默默堅持。

入行近40年的胡智楷(楷哥),經歷了霓虹燈招牌的黃金時期,到後來工廠北移與LED普及,他見證住這燦爛光芒在大時代的洪流漸漸消失。然而,樂天知足的他笑言無悔窮半生打一份工:「起碼大家都知道我係香港嘅霓虹燈師傅!」

54 歲的胡智楷是香港最後的霓虹燈師傅之一,現僅存六、七位,他笑言沒刻意去想退休。(曾耀輝攝)

今年54歲的胡智楷,一生中巧合地出現了很多個「巧合」,造就了他踏入霓虹燈招牌這一行。「還記得那年是17歲的暑假,同樣是做霓虹燈師傅的爸爸就建議我到他公司做暑期工,怎料一做就快要40年。」與胡爸爸不同的是,楷哥的暑期工是學習屈光管,而非爸爸般負責裝嵌霓虹燈,需要在戶外及高空工作,有較高危險性。

楷哥笑說︰

那時我才剛剛讀完中四,但試過屈光管後覺得自己也頗適合,就索性輟學入行。當年的後生仔不如這世代般要講學歷,許多人中五畢業後就出來工作,大學生簡直是寥寥無幾。加上我不太喜歡讀書,做霓虹燈好歹也算一門手藝。讀唔到書就學一門手藝吧,是很正常的事。

專門師傅負責各步驟

霓虹燈招牌上,亮着五光十色的圖案和書法字,一撇一捺、一圈一點,原來也要經過幾重師傅的巧手精製。楷哥說,外行人可能會以為要製作一個霓虹燈招牌,所有工序都是在工場裏完成,但其實是細分為5部分,包括搭棚架、造燈箱放置火牛、屈光管、接駁電綫及組裝,最後還要油漆,讓整個霓虹燈招牌更耐用,每個步驟都需要專門的師傅去處理。

「我們會按照一比一的紙樣去屈光管,先以大約1,200度的高溫將光管燒溶,趁它仍是軟腍腍時就把握時間屈曲成形。但經屈過的玻璃相對會較幼,就要吹氣令它膨脹,回復原狀。屈光管最重要就是手工,要平均控制到燒溶的玻璃,如雙手不協調,就算做到也不夠精美。」

屈光管第一步就是要用高溫將光管燒溶,極考雙手的穩定性。(曾耀輝攝)

他更補充,譬如做一個招牌,是需要剪開或是分拆成一件件去做,每件約6至7呎長,然後接駁燈頭及抽真空,最後才交由安裝師傅如砌拼圖般在現場組裝。「學師時困難一定有,幸而有師兄弟可以問,如燒溶後怎樣屈成該形狀,學不懂的就練習多一點,要抱着不怕困難的心態去學,定能做到。」

派駐台灣做開荒牛

由暑期工變長工,學師4年後,當時只有20出頭的楷哥更被老闆賞識,派去台灣做開荒牛開分廠,他就以半玩半做的心態過去,可惜當地生意未如理想,但反而讓他大開眼界,趁空檔時學到香港師傅不會用到的架撑及器材,更將霓虹燈由刻板的平面發展至創意十足的3D立體。如那個擺置在他工場當眼位置的一個戴上眼鏡的立體人像霓虹燈,就是他在台灣時設計的作品,至今仍是他其中一件得意之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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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數年後,他就回港與兩個師兄弟開工作室專門做霓虹燈招牌,當時正值香港經濟起飛的八、九十年代,恰巧亦是霓虹燈招牌最輝煌的年代。大小商舖如酒樓、餐廳、銀行、雜貨舖或士多,也肯花錢去做盞霓虹燈吸客,繁華街道上盡是五光十色的璀璨燈色。

生意非常好,定單接不停手。全盛時期我們三兄弟日做夜做,連家也沒回。那時工場比現在大兩、三倍,半夜攤開張摺床便睡覺,睡醒再繼續做。最高峰時月入能達六、七萬,如懂投資或夠慳的話,買樓上車絕對不成問題。

千禧年後開始式微

雖然這行夠吃香,但楷哥說其實香港做霓虹燈的師傅向來不多,如屈光管的最多只有二、三十個,他解釋:「一來因為難學,二來這幾班師傅也足以消化全港的霓虹燈工程,如教識徒弟出來就會搶飯碗,所以入行較難,要是親戚朋友的仔女才有較大機會,所以我也算是好彩吧。」

吹氣令管身再膨脹,也是個非常重要的步驟。(曾耀輝攝)

然而,到了2000年,節能、耐用兼且價廉的LED燈出現,令到霓虹燈的光芒不再。「其實由90年代中後期起,做霓虹燈的師傅已愈來愈少,當年有幾間做霓虹燈的公司轉移陣地去人工較便宜的內地,做完才運回香港安裝,已經再沒新人入行。」加上政府收緊招牌的監管制度,許多早期的本土著名巨型霓虹燈招牌相繼拆卸,頓成了大家的集體回憶。

無悔當上霓虹燈師傅

楷哥亦不諱言,有一半的行家當年也決定轉行,而他也曾經嘗試過。「試過開咖啡店賣虹吸咖啡,可惜不太成功,不夠兩年就結束了,但途中繼續有做燈。與其問我是否不想轉行?倒不如說是一直以來我想不到自己可以做哪一行。每次當我想放棄時,巧合地總會有公司問我能否幫忙做霓虹燈招牌,斷斷續續都有工作,最終也離不開這行。」

楷哥位於葵涌的工場內,掛滿了大大細細的光管組件,待安裝師傅到現場組裝。(曾耀輝攝)

他更揶揄自己,這種「樂天」的態度或許是與自己的性格有關。

好聽點就是隨遇而安,難聽點就是hea,哈哈。見證着霓虹燈這行由全盛到式微,很多人也問我有否難過?老實說,不會,其實我已經很開心了。花無百日紅,是人之常情,沒有一樣東西會歷久常新。以前很多霓虹燈老師傅也是寂寂無名,但起碼我做了這行幾十年,大家會知道我是香港少數的霓虹燈師傅,也算是幸運吧。

夕陽行業,買少見少,談到傳承,楷哥繼續他的一貫作風——隨遇而安。「這門手藝非一朝一夕能學到,有時想教的人又未必想學,想學的人我又未必想教,並非如興趣班般來每星期上兩三堂便學成,單是學屈一個圖形,新手也需要半年,學識後還要有地方、有器材才能做,就順其自然吧。」

最新霓虹燈招牌 朗豪坊展出

雖然巨型霓虹燈招牌落幕,但楷哥親手製作的作品依然能在市面上找到。近年他開始接一些創意霓虹燈牌或立體製品,如去年就為一間酒店製作一棵約3米高的立體聖誕樹。「這是唯一一個令我覺得有可能完成不到的工作,甚至有後悔過接。它的難度是只有一個由設計師做出來的3D模型,而我實際要造的成品是大數十倍,幸而最後成品令設計師非常滿意。」

師傅會根據一比一的紙樣,將光管屈曲成形,是心機之作。(曾耀輝攝)

而最近他亦為潮流玩具平台kkplus跟朗豪坊合辦的「kkplus in Vaporwave」潮流玩具展覽,製作了「奇奇拔玩具公司」及「朗豪坊」兩塊巨型霓虹燈招牌,由即日起至8月29日於朗豪坊商場4樓中庭展出,同場亦有不少新舊潮流玩具、唱片、擺設等,希望藉着昔日的流行文化及集體回憶,展現出對那些年繁榮社會的思念情懷。

記者︰黃依情